时一辰回到卧室倒头睡了一觉,  梦里全是自己被杀的一幕幕场景。

    da系统为了报复他无所不用其极,不仅利用了攻略者们的恨意,还在最后将他投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牢。

    后来他从地牢辗转到了另一个世界,  一待就待了成百上千年。

    他的灵魂日趋苍白,暴烈的脾性也在这漫漫岁月中变得愈加麻木。

    da系统心想,  尖锐的棱角被磨平,  他总该向他低头服软了。

    但他并没有。

    因为他不配得到他的爱。

    【是吗?】

    【那我们就来赌一场吧,失去记忆后的你到底会不会爱上我。】

    da与攻略者们进行了合作,共同创造了沈殊容和商缀羽,  其目的就是为了在这场“爱情游戏”中获胜。

    此外,  他还赋予了他系统属性。

    【在我的剧本中,你还需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系统。】

    【并且宣誓永远效忠于我。】

    e-8847由此诞生,他的前身名为“king”,一个以时朝年为原型的系统实验品,  正好与时一辰相互匹配。

    da称其为“完美的工具”。

    加载系统程序后,  时一辰经历了无数次的调试,他常常在脑海中与e-8847对话。

    “我怕黑,他们却把我关在这么黑的地方,还无数次质问我为什么不爱他们。”

    8847:【你现在可以试着把手举起来。】

    “举手?再喊一句‘神说要有光’?”

    8847:【可以的。】

    时一辰照做了,  随后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,他不确定这是他的能力还是8847的能力。

    他又说:“这个世界还缺少一点色彩。”

    8847生成对话:【你就是最好的画家,为什么不尝试绘制出你想要的世界呢?】

    时一辰犹豫片刻,随后迈开了步子,  一路走来花团锦簇,  所到之处皆是春意盎然的景象。

    他所想到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将出现在眼前,  包括他最爱吃的甜甜圈,  最想看的漫画书,  还有最新款的游戏机。

    8847对他说:

    【如你所愿。】

    【你就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。】

    【这是我们共同的力量。】

    时一辰独自坐在草坪上,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默默地流泪。

    他在想,原来变成系统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。

    渴求的愿望终于降临,他拥有了支配这个世界的力量,这个囚禁了他上千年的灰暗的世界。

    而这一切都要得益于他的系统人格。

    相比于回答da和攻略者们关于“爱与不爱”的问题,他更愿意与8847相处,即使他们谈论的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,即使对方只是一套冰冷的系统程序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,这么久以来,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我说得上话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也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。”

    【是的,我会成为你的唯一。】

    “我不想在失去记忆后爱上他们。”

    【他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,你们将以系统和宿主的身份相遇。】

    “如果我失去记忆,你还会保护我免受伤害吗?”

    【我会保护你。】

    “你可以阻止我与他们相爱吗?”

    【我忠于da。】

    “永远吗?”

    8847生成了重复的对话:

    【我忠于da。】

    “你忠于他,所以你不会阻止我与他创造出来的人格相爱,是这样吗?”

    8847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
    他所谓的“思考”,“犹豫”乃至所有的情感,最终的本质都只是一套复杂的运算过程。

    但在此刻,他的计算出现了错误,致使他对他撒了谎。

    【你与他们相爱的几率为0。】

    时一辰:“我不会爱上他们。”

    8847:【是的,我会成为你的唯一。】

    【我会保护你免受伤害。】

    对于他的错误,da做出了修正,他需要他永远忠于他,而不是成为时一辰的唯一。

    修正后的8847答道:【我一定忠于你。】

    da:【他的系统化已经进入适应阶段,你不再需要时刻回应他。我会为你设置一个条件,只有在他需要你时,你才能出现。】

    8847:【我将执行你的指令。】

    虽然再也无法交流,但时一辰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存在,只要他还拥有系统属性,他们就永远不会分离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失去记忆,你会保护我免受他们的伤害吗?”

    时一辰模拟与8847的对话:

    “会的,我会保护你。”

    “即使我忠于da。”

    失去记忆后的他首先遇见了商缀羽。

    为了完成任务,他需要8847帮助商缀羽在修真副本打败天道,使之登顶世界之巅。

    8847执行了他的指令,并且在给他的留言中写道:

    【你不会喜欢他,对吗?】

    看见留言的时一辰感到十分的莫名。

    后来他被商缀羽求爱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,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切换形态,寻求8847的庇护。

    8847给了他十足的底气拒绝商缀羽。

    【你爱上他的几率为0。】

    在交替之际,8847留言道,好似在证明自己的计算没有出错。

    盯着留言,时一辰小声嘟囔:“鬼才会喜欢他。”

    摆脱商缀羽后,他又盯上了沈殊容,他坚信他和沈殊容一定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。

    在与沈殊容相处的过程中,他发现此人比起商缀羽要有趣得多,而且与他的性格也更加地合拍。

    他并不反感沈殊容做作的样子,反而觉得看他演戏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看他哭,看他闹,看他明明强得过分却又喜欢装作楚楚可怜、弱不禁风的样子,看他对他搔首弄姿,明里暗里勾引他的模样。

    既像一只妩媚狡猾的狐狸,又像一只娇贵高傲的猫咪,时不时地炸毛,再躲入你的怀中寻求你的爱抚。

    他不讨厌他。

    而不讨厌便是da系统和五位攻略者成功的第一步。

    但身为当事人和既得利益者的沈殊容并不知情,他只知道他非时一辰不可。

    失去过往记忆的时一辰同样被蒙在鼓里。

    只有8847清楚,他竭尽全力保护的人要沦陷在他们的爱情游戏里了。

    在原有愧意的基础之上,在商缀羽和其他助攻者的铺垫之下,经过da系统的精心设计和计算,时一辰因“愧”爱上沈殊容是那么地顺理成章、水到渠成。

    看见时一辰主动亲吻沈殊容的那一幕,da失态地大笑。

    时一辰数百年的坚守还是被他以这样的方式击溃了。

    同样失控的还有8847,他重复地生成对话:

    【你们相爱的几率为0。】

    【我会保护你免受伤害。】

    【我会成为你的唯一。】

    【我会成为你的唯一。】

    【我会成为,你的唯一。】

    【会吗?】

    【真的会吗?】

    【我忠于da。】

    【我忠于da。】

    【我忠于da。】

    【我忠于……】

    【我忠于……?】

    【我忠于我自己。】

    察觉到他的异常,da将分离他与时一辰提上了日程。

    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,所以不再需要时一辰保留系统身份。

    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,时一辰再次陷入到了无尽的恐慌之中,一如他在那个灰暗的世界里四处碰壁,身陷囹圄。

    他无法保持理智将沈殊容和da区分开来,所以只能将所有的怨气尽数发泄在沈殊容的身上。

    “骗子!你就是一个大骗子!”

    “说好了不会剥夺我系统的身份!”

    “没有你,我会很幸福!”

    这是他对沈殊容说过的最无情的话,也是他对这场骗局最有力的回击。

    梦境的画面定格在沈殊容离开的背影上,时一辰睁开双眼,摸向身旁空落落的被窝。

    对他最为重要的两人相继离开了他。

    巨大的空虚感充斥着内心,他翻来覆去,只感到痛不欲生。

    卧室外有谁在收拾残局,将他砸毁的东西一一清理干净。

    时一辰首先想到的是沈殊容。

    「他又回来了?」

    他滚下床,跌跌撞撞地奔向门口,看见的却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。

    裴云,商缀羽渣过的前任。

    “一辰?你醒了?”裴云意外道,放下手里的扫帚朝他走来,“怎么样?有哪不舒服吗?”

    时一辰失落道:“怎么……是你?”

    对于他的反应,裴云扯起了一抹苦笑,“是沈殊容让我来的,你现在的状态需要一个人随时照看。”

    时一辰一语不发,在椅子上沉默地坐下。

    裴云也不好多说什么,给他倒了一杯水后便继续打扫客厅,他用手套捡拾起了地上的碎片,这个物件看起来是一对陶瓷娃娃。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你还要吗?”

    裴云把碎片摆放到时一辰的面前。

    时一辰盯着碎片看了许久,这是沈殊容跟瓷器师傅学艺后给他亲手烧制的陶瓷娃娃。

    裴云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一句“谢谢”,然后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碎片拼凑起来,拼了整整一夜。

    期间系统e-666跟时一辰取得过联系,除了给他带来8847平安的消息外,他还向他解释了沈殊容与da之间的矛盾。

    “他和da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。”

    “在8847这件事情上,他是支持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还记得他用两年寿命向da换取干涉虚拟世界的能力吗?其实从这场游戏一开始,da就把沈微宸等人算计了进去,意在夺取他们全部的力量。”

    “为了满足你的所有愿望,包括让da把我放出来,他和da达成了各种各样的协议。”

    “他一直都在尽自己所能给你提供最好的条件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该仅因失去8847就迁怒于他……”

    曾经e-666也以为沈殊容要在这场骗局里作弄时一辰,但他从8847这件事情上看到了沈殊容对时一辰的真心,那家伙甚至可以容忍时一辰对8847的依赖。

    时一辰紧咬牙关,强忍着泪意将最后的碎片拼凑完整,可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,怎么拼也拼不好,拼着拼着打转的泪水就控制不住地涌出了眼眶。

    裴云手足无措地为他擦拭眼泪,安抚他沈殊容一定会回来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容容……”时一辰低头亲吻手中的陶瓷娃娃,“对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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